so, 这个世界是有敌人的。
“坦白从宽，牢底坐穿;抗拒从严，回家过年。

我因为 20.02.13 纪念李文亮医生换了微信头像而被老家警察远程训诫，当天记录成文在这：一个轮回 : 训诫的训诫（day1）。没想到第二天 20.02.14 ，我又和警察打了一次交道。

02.13 的训诫后，我心态还不错，智商和理性在线，情绪稳定。尽管第一次和警察打了交道，但想到：1.我人是安全的。2.不影响我赚钱，我的工资照发。3.我爸妈也有应对这些事情的能力。那么这件事既不影响我的现实生活，我也应该相信我爸妈，虽然心有余悸但也不想无端放大负面影响，当晚也就安稳睡去了。

结果第二天醒来开完公司的会是早上十点多，我的手机又震动了 - 爸妈轮流给我打电话，说的差不多：派出所一个李姓领导一会儿会给我打电话，让我有心理准备。我说好，同时也黑人问号脸：昨天训诫我之后，我微信端也没干啥啊。11 点多时，一个尾号为 4406 ，来自老家的陌生号码打了过来，我接通，第一次对话 大概如下：

他说：你是不是 XXX ？
我说：是，怎么了？
他说：你是不是在群里说了什么李文亮的话了？你那是啥群？
我说：我是说了纪念的话啊，2.6，2.7 号那两天，全中国14亿网民都在说啊，怎么了？
他说：不对不对，不是微信群，你是不是在境外群说的，一个电报群？
我说：什么电报群？电报是一个软件。
他说：啊，电报是软件啊。你在不在一个叫【品葱群】里？你都说啥了，那个群什么时间建立的，多少人？
我说：李警官，我是有电报群，那是我买口罩用的群，你说的品葱群我不在。
他说：不对啊，网监已经检测到了，你等下我看看上面给我的通报。
我说：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群，那你看看吧。

第一次电话挂掉，同时我脑子在飞快的转，有些事儿对不上，1.我电报是虚拟号怎么能查到记录 2.我没有在品葱群.3.我在电报群没说啥。第二个电话间隔不到一分钟，马上就打来了，第二次对话如下：

他说：我刚刚看了上面的通报，你是在电报的叫品葱群的里说话了。
我说：啥？我没有在你说的那个品葱群里说话。
他说：网警都监测到了。
我说：那你再确认一下群名吧？如果是品葱群这三个字的群名的话，这个群我不存在，我也没说话。
他说：你这就是不配合工作，你肯定说啥了，我怎么不找别人呢？什么张三李四呢？
我说：李警官，我很想配合你的工作，但是你一直说的那个群我真没在。
他说：你这样吧，你编辑一条短信给我，短信写着：群的创建时间，群人数，你说了什么，说话动机。

这第二通电话就挂了，这两通电话我俩的语气和态度也很正常，好说好商量的在对话。此时我蛮矛盾的，我下意识的想配合他工作，因为不想有冲突，但是呢，我真的不在他说的那个群，也没说过话，我这短信怎么编辑呢？要不我瞎编点信息应付了事？这也不对啊。于是我快速把情况给我很信任的能商量对策的朋友说了一下，我朋友帮我分析了一下，跟我说这个情况这个人不对，有啥不能电话里直接说的，还非要让你发短信，再说那个群也不存在，所以 你一定不要回复他短信 。我说好我知道了。不一会儿 11:26 ，那个警察第一条催我回短信的短信发过来了，截图如下：

我马上截图给我朋友看，我朋友说你不要回，我帮你问问有这方面经验（drinktea）的朋友怎么应对，同时也帮我找到了专业律师。我加了律师微信，描述我的事情经过，律师蛮淡定的，说：不要理就好了。虽然我相信专家的判断，但是我有些害怕，因为一个是现在是疫情非常时期，他如果有维稳任务会不会不择手段的完成指标？我不配合他回短信没有满足他的要求，他会不会继续骚扰我爸妈？甚至上报到他的上级，查我弄我？这个人的公安权限到底能到哪？ …… 我满脑子疑问开始发散。

虽然心里有点害怕，但是短信还是肯定不回的，因为回了反而不就相当于我主动承认我干了点啥了么，那他不就有案底了么。于是我按兵不动，该干啥干啥。而后大概隔了一个半小时吧，13:10 那边又发了一个催短信的文字，截图如下：（这回可看到他语气恶劣起来）

我把短信截图给我朋友，实时更新我的情况，然后那警察的第三通电话来了。这通电话我俩有些升级，他也开始威胁我，第三次对话如下：

他说：怎么招啊？这短信等了两个多小时了，怎么就不发呢？

我说：李警官，不是我不配合您的工作。
我说：第一，我真没在那个群，根本没有那个群，我也没说话；
我说：第二，我也咨询了我在北京和上海的律师朋友，你这样也是不合理的。

他（音调变高，被激怒），
说到：你别给我扯什么这个那个的，现在疫情期间非常时期，你乱说话就是不行!你赶紧把那短信给我发过来!

（他音调变高语气变冲我有些害怕）
我说：李警官，您也别生气，有话好说好商量。
我说：我没在那个群，你让我发啥吧？再说我已经咨询了我的律师朋友，你这样是不合理的。

（他开始威胁我，我录音了）
他说：你这就是不配合工作呗？我告诉你，我现在是上报，我还没怎么招呢。
他说：你要是再不配合我工作，我就处理你！

我说：我很想配合你的工作，但你说的群我真没在，我没法配合，你也不能让我无中生有吧？

他说：网警都监测到了，我这都有截图的，我咋不找别人呢？
他说：你赶紧发过来，你都说啥了，群人数，什么时间建立。

我说：你这样吧，你这个截图你给我发过来吧，我看看到底啥情况。

他说：行，那我现在给你发截图。

（我看了看手机没收到截图）

我说：您发了吗？我这边没有收到，可能是疫情封城，信号不好没收到，这样吧，您再发一下。

他说：行，我再发一下。

（我看了看手机还是没收到图片类文件）

我说：李警官，我还是没有收到，可能我异地，信号不好。
我说：那这样吧，我爸的手机你不是有么，你发给我爸爸，让我爸爸发给我。

他说：不了，我已经给你发好几次了，我怎么知道你是收没收到？

我说：我没收到就是没收到。现在的事情就卡在这个截图了，你发给我截图，我们再看看咋办。

他说：行，我再发你一次。

于是我就挂了电话等截图，一开始我只有一点害怕，这此电话后我害怕极了，他的威胁直接奏效。情绪上害怕，策略上陷入两难的矛盾：我怎么做呢？ 发 or 不发？

• 1.我不发短信？我很害怕我不发就代表我不配合他工作，这样会激怒他，然后他会在特殊时期做出一些违背常识的一些出格的事情，比如不停骚扰爸妈，比如上报上去继续查我找我麻烦。
• 2.那我发短信？也不行！一旦发短信我就有案底了呀！

我有些不知道怎么办。两个选择可能会产生的后果我都很害怕。但我觉得解还是在那个图片上，所以的策略还是要图片，于是我主动给他发了短信，我俩产生下面的短信对话：

几个短信交互后，我开始彻底怀疑整个事情了。这之前我跟他打交道，我还是按照【他说的话为真】的情况来应对的，虽然好几处也对不上，我也真的没做啥，但是我是相信有通报这件事情的，毕竟我昨天换了头像。但是这则短信里他不停地说就这五行文字，这个话术本身真的很像钓鱼。而且我开始回想，我在电报群里说话不多，也很少连着发五行文字，再一个图片始终收不到，那么很有可能他根本就没有图片，只是拿这样的话术在诈我，所以他应该是钓鱼执法。但即使我有了这样的判断，我仍旧陷入刚刚的两个矛盾点：发短信我自己有案底，不发短信怕他们违背常理弄我和找我爸妈。

于是我主动拨通了第四个也就是最后一个电话，第四次对话如下：

我：李警官我还是没收到您的短信，我也没在那个群，没法给你发短信。
他：不可能。网警检测到了。
我：那这样吧，你是不是就是为了完成工作，也不是要处理我？
他：对啊，我就是填个表格。
我（开始录音）：那你能不能承诺这件事情：我给你信息，你就不再骚扰我爸妈，也不再给我打电话了。
他：可以啊，你给我发信息就得了，群创建时间和群人数。
我：你承诺了对吧？然后你也就是为了完成工作对吧？
他：对。
我：那就是你也是为了你那点工资，我也是在社会上讨生活的人，也都是老乡，别互相为难。
他：对，你短信发过来就完事。
我（心想：不行编一个数字回复他？）：那行，那我看看吧。到时候我回老家请你吃饭啊。

就这样第四个电话结束了，我让他以为我会给他发短信的状态收尾。第四个电话我俩情绪都降下来了，语气缓和。那么这四通电话完事，我俩基本上已经互相都套不出再多对方的信息，互相诉诸逻辑也陷入了这样的死循环：他说你要给我发短信 - 我说我没有 - 他说网警检测到不可能没有 - 我说我没收到图片 - 他说你得配合工作不然就... - 我害怕陷入两难：发也不是，不发也不是。

这时我爸妈给我打电话，我说了下情况让他们知道，然后我朋友给我语音，我接通，我给朋友说了我的两难：我说我发就有案底，不发我怕激怒他们他们会弄我和我爸妈。朋友说我所有对策里最糟糕的就是发给他信息，因为这样相当于你有案底在他那，这会让我以后的人生里都处于十分不可控的被动境地。因为他们的做事风格很会秋后算账，以后你想干点啥备不住都受这个影响。再一个，那边真要是想抓你，根本不会和你商量，他们底气十足证据十足的时候，不会跟你多说一句废话，直接就带走你了。所以这个警察现在的种种迹象表明，恰恰是他们底气不足也没有任何证据，其实就是闲的在诈你。最后就是你也没有义务配合他，你不要怕挺住就好了，你最好拉黑他的电话不要理，律师也和你说不要理，你要相信专业人士的判断。

我想了想的确是这样，最后在两难里选择了拉黑手机号，选择了不满足警察的所谓的配合工作和要求。现在也过去了三四天，他也没找我爸爸了，所以事情就应该过去了。呼呼。

那么现在梳理一下 2.13 和 2.14 这两天的事情，大概如下：2.13 李医生头七是维稳超级严格的一天，我换了头像被微信监测到，然后名单到了户口地派出所被训诫。而 2.14 发生的事情和 2.13 是完全不相关的！因为如果要是问境外群，为什么 2.13 时只跟我说了头像的事情？2.14 就是临时起意。我的名单因为 2.13 换头像而在当地派出所的一个 list 里，而那个基层警察有需要完成的维稳 KPI ，于是他动了心思开始诈我，希望我主动交代从我嘴里拿到证据，然后跟上级邀功或者吹牛！整个就是一个钓鱼执法，空手套白狼的行为，是一次拍脑袋的随机决策。

然后下面是现在想来 2.14 这天几个对不上而让我有突破的点和一个仍旧有些奇怪的点：

1. 我的 tg 是虚拟号，并且 tg 本来的初衷也是反政府，普京跟平台要数据都不会给的那种。所以平台是绝对安全的，他们不可能有我的任何数据。
2. 他一直强调的品葱群不存在，我没有在境外群说过尺度大的话。
3. 若说我言论尺度最大的是在微信群，真不是境外群。而如果是这样，你可以微信端炸号或者禁言。周围人的也都是这样微信直接炸号封号。为啥我就被找了爸妈。
4. 说截图发给我三次，我一次有没有收到。我用解决问题的思路跟他说那你发我爸爸，他不发。那么大概率是根本没有图的。
5. 短信里发我「就那五行字」 发了三次，这是很明显的钓鱼话术了。
6. 这一点仍旧是未解之谜：他第一个电话和第二个电话中间的看了一个上面下来的通报，这个通报到底有没有？

当天一直到很晚我都也挺怕的，我也想到现在处处封城，物理上警察也不可能跨省追捕我，可行性上也很低，再一个我也没犯事级别也够不上。然后那个警察估计级别低，其实查不到我什么资料，因为我的城市和公司都要问我，电话还是管我爸要的电话号，所以我应该是安全的。但我仍旧害怕，怕他们第二天会接着找我爸，怕他们执法手段很流氓。后来有朋友陪着聊天，聊着聊着也就睡着了。

最后是这次事情的复盘与反思：之前我的世界里没有敌人这个词，就大家都是一个大整体，因为我自己超烦对立，男女对立，户籍对立，同性恋和异性恋对立，现在又多了个湖北省内和湖北外对立。

但世界仍旧不是这样的，这个世界上就是有敌人的。你和敌人打交道的话就是零和博弈，（或者说零和博弈关系的人，就是敌人？待定）总之你和敌人打交道，你们是完全对立，不可能互利共赢，你赢他就输，你输他就赢。从保护自己的角度考虑，就不要怕拒绝，不要怕不配合。毕竟配合了就自己遭殃。

还有幸运的是我没有肉身在老家，不然这一定是警局里走一趟了，那么若当面面对警察的威胁，我不可能这么镇定了一定会慌到不行，还好这次是远程，我有充分的时间思考然后求助（嗯，感谢我的朋友。我是说真的。）来应对一系列的情况。

人生啊，防人之心不可无。自己也应该谨记这条打交道的经验：坦白从宽，牢底坐穿；抗拒从严，回家过年。

changelog

• 2020-02-16 22：09 创建
• 2020-02-17 2.5 h
• 2020-02-18 3h